第四回 荐亡斋和尚契官司 打秋风乡绅遭横事[2/2页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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钹声响起,开始诵经。念完一卷经,早饭也摆上了桌。八位僧人加上负责接待的魏好古,一共九人,坐了两桌。刚吃着,长班来报有客人到。
魏好古放下碗筷出去迎接,原来是张、周两位乡绅,他们头戴乌纱帽,身穿浅色圆领长衫,脚蹬粉底皂靴。魏好古陪着他们,一直走到灵堂前祭拜。这时,有个和尚对僧官说:“刚才进去的,就是张大房的静斋老爷,他和你是田邻,你该去问候一下。”僧官哼了一声:“张家有什么好攀附的?想想我前些天的倒霉事,哪是什么流氓闹事,分明是他的佃户!肯定是他指使的,想吓我出点银子,好买我屋后那块田。真是‘机关算尽太聪明,反误了卿卿性命!后来县里老爷要治他的佃户,他也慌了,厚着脸皮拿帖子来说情,惹得县太爷都不高兴。”又接着说:“他不干人事的事儿多着呢!就说周三房嫁去巢县的大姑娘,是他外甥女。三房托我做媒,我想把姑娘说给西乡里的封大户,人家可有钱了。结果张家硬要把姑娘许配给那个穷酸的小魏相公,就因为魏相公中了个秀才,又会写几句诗词。前些天魏相公给这儿写了篇超度的疏文,我拿给别人看,人家说写错了三个字。这些事,都是在作孽!听说二姑娘也快嫁人了,真不知道他又要把人往火坑里推!”正说着,听见外面传来靴底走路的声音,众和尚纷纷使眼色,僧官赶紧闭上了嘴。
两位乡绅祭拜完出来,和和尚拱手作别,魏好古送他们出门。和尚们吃完斋饭,洗净手脸,开始吹打、拜忏、行香、放灯、施食、散花,跑五方,热热闹闹地折腾了整整三天三夜,法事才结束。
时间过得飞快,七七四十九天的守孝期一晃而过,范进出门答谢前来吊唁的亲友。一天,张静斋前来拜访,说是有要事相商。范进把他请到灵堂旁的小书房里,自己穿着丧服,头戴麻巾,出来相见,先是感谢张静斋在母亲丧事期间的帮忙。张静斋说:“老伯母寿终正寝,也是福气。只是可惜误了世先生这次会试。令堂的坟茔,可定下安葬日期了?”范进回答:“今年风水不好,只能等秋天了,只是费用还缺不少。”张静斋扳着指头算道:“铭旌要用周学台的官衔,墓志就麻烦魏朋友写,只是落款用谁的名字?其他像殡仪、桌席、执事吹打,还有杂用、饭食、破土、谢风水这些,算下来得三百多两银子。”
正算着,仆人端上茶来。张静斋又说:“守孝三年,本是常理,但世先生为了安葬大事,也该出去想办法筹钱,不必过于拘泥。如今您高中举人,还没去拜访过老师。高要县是个富庶之地,或许能有些收获。我也想去拜望我的世叔,不如我们一同前往?路上的车船费用,由我来出,您不必操心。”范进犹豫道:“老先生厚爱,只是这在守孝期间,合乎礼数吗?”张静斋笑道:“礼法也有变通的时候,我看没什么不行的。”范进这才再次道谢。
张静斋定下日期,雇好车马,带上随从,和范进一起往高要县出发。路上,两人商量着:“这次去,一来拜见老师;二来,老太太的墓志,也得借汤公的官衔名字用用。”没几天,他们就进了高要城。不巧的是,知县下乡验尸去了,两人不好直接进衙门,便在一座关帝庙里休息。庙里正在重修大殿,县里负责工程的工房官员在这儿监工。工房官员听说知县的朋友来了,急忙迎进内室,摆上九个茶盘。工房官员坐在下首,亲自执壶倒茶。喝了一会儿,外面走进一个人,头戴方巾,身穿宽服,脚蹬粉底皂靴,长着蜜蜂眼、高鼻梁,满脸落腮胡子。这人一进门,就吩咐把茶盘撤了,然后和张、范二人行礼坐下,问道:“哪位是张老先生?哪位是范老先生?”二人各自通报姓名。那人说:“我姓严,家就在附近。去年承蒙宗师赏识,中了岁贡,和本县汤知县是好友。二位老先生,想必和汤公是故交?”张、范二人分别说了和汤知县的师生、年谊关系,严贡生听了,显得十分恭敬。工房官员见状,告罪一声,忙别的事去了。严贡生让家人送来一个食盒,还提着一瓶酒,摆在桌上。揭开盒盖,九个盘子里装满了鸡、鸭、糟鱼、火腿等菜肴。严贡生请二人上座,斟酒相敬,说道:“本应请二位到寒舍,但一来家里简陋,怕怠慢了贵客;二来我马上要进衙门,怕有不便。所以准备了些粗茶淡饭,就在这儿聊聊,还望二位不要嫌弃。”二人接过酒,说道:“还没来得及登门拜访,就先叨扰了。”严贡生连说:“不敢,不敢。”站着非要等二人干杯,张、范二人怕喝醉脸红,只喝了半杯就放下了。
严贡生满脸堆笑,语气恭敬地说:“汤知县为人廉洁平和、仁慈善良,真是我们高要县百姓的福气啊!”张静斋顺着话头问道:“确实如此,不知我这位世叔在任上还有哪些善政?”严贡生立刻来了兴致,绘声绘色地说:“老先生,这人世间的缘分啊,真是强求不来!汤知县到任那天,我们全县的乡绅名流,特意在十里牌搭建了一个彩棚迎接。我当时就站在彩棚门口。不一会儿,敲锣的、举旗的、撑伞的、摇扇的,还有吹鼓手、衙役,一队队从面前经过。等轿子快到的时候,远远望去,汤知县那两道浓眉、高挺鼻梁,方正的脸盘、大大的耳朵,我一眼就觉得他是位和蔼可亲的君子。更奇怪的是,几十个人在那儿迎接,汤知县轿子里的目光,自始至终就没离开过我。当时有个朋友和我并肩站着,他看看汤知县,又看看我,小声问我:‘你认识这位知县大人?我如实说不认识。他就起了疑心,以为汤知县看的是他,急忙抢上几步,盼着知县大人能和他搭话。没想到汤知县下了轿,和众人行礼,眼睛却看向别处,这下他才明白刚才不是看他,尴尬得满脸通红。第二天,我去衙门拜见,汤知县刚从县学回来,事务繁忙,却立刻放下手头的事,让人请我进去,还换了两次茶,就像相识多年的老友一样亲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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