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8章 莫道权臣势力大，公道自在民心处[1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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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卷首

    nbsp《大吴会典?仓场志》载：“凡粮仓收放，必用官秤，秤砣需烙印监造官名，每三年核验一次，以防作弊。”nbsp德佑二十六年冬，陕西连续三年大旱，颗粒无收，朝廷调拨的十万石赈灾粮存入西安府粮仓后，却屡屡传出nbsp“发放不足”nbsp的怨言。都察院左都御史谢渊奉旨巡查，查案途中发现，粮仓的官秤竟被人做了手脚，而这背后，牵扯着三朝元老、吏部尚书魏庸的门生故吏。时人皆谓：“此案动则牵动朝局，谢御史若查下去，恐引火烧身。”nbsp谢渊却在密奏中写道：“粮仓秤砣轻一分，百姓心头寒一寸，臣虽万死，不敢负民。”

    nbsp关中大旱三年久，仓中粮米却虚浮。

    nbsp官秤暗被手脚动，百姓空望赈灾符。

    nbsp铁面终寻良心秤，当众重称亏空出。

    nbsp莫道权臣势力大，公道自在民心处。

    nbsp德佑二十五年冬十一月，陕西西安府寒风呼啸，卷起漫天黄沙，打在粮仓的朱漆大门上，发出nbsp“呜呜”nbsp的声响。都察院左都御史谢渊身着青布官袍，站在粮仓外，望着门前稀疏的灾民，眉头紧锁。自他奉旨巡查陕西赈灾粮发放事宜，已在西安府盘桓半月，可每次要求查验粮仓，都被陕西巡抚胡宗宪以nbsp“正在盘点”“账目未清”nbsp为由推脱。

    nbsp“大人，胡巡抚又派人来说，今日粮仓盘点仍未结束，让您明日再来。”nbsp玄夜卫校尉赵勇低声道，语气中带着愤懑，“这分明是故意拖延！”nbsp谢渊望着粮仓高墙内隐约露出的粮囤顶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都察院腰牌：“越拖延，越说明有鬼。去，找几个附近的百姓问问，这粮仓发放的粮食，分量足不足。”

    nbsp街角的面摊旁，几个灾民正捧着碗稀粥，粥里几乎看不到米粒。见谢渊上前，他们先是警惕地后退，听赵勇说明身份，一个老汉才叹了口气：“大人，不是我们不知好歹，朝廷的粮食是来了，可发到我们手里，十斤粮就短了两斤，说是‘仓耗，可这耗得也太多了！”nbsp旁边的年轻人接口道：“我亲眼见仓吏用官秤称粮，那秤砣看着比寻常的小，称的时候秤杆翘得老高，明明够数，却说还差一截！”

    nbsp谢渊心中猛地一沉，指腹在账册边缘摩挲。官秤是朝廷钦定的量具，由布政司监造，每三年需经都察院核验，秤杆刻度、秤砣重量皆有定式，怎会平白短少？他望着灾民枯槁的面容，想起方才老汉说的nbsp“十斤粮短两斤”，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上来。他郑重谢过百姓，转身对赵勇道：“速去查西安府粮仓官秤的监造档案，看看这秤是哪一年铸造、由谁监造，核验记录是否完整。”

    nbsp赵勇领命而去，直到暮色漫上粮仓的飞檐才返回，手里捧着一卷泛黄的卷宗，眉头紧锁：“大人，查清楚了。这官秤是三年前由陕西布政使司监造的，监造官正是现任布政使王敬。更蹊跷的是，近三年的核验记录都写着‘无异常，但签字的官员，都是王敬的门生。”nbsp他压低声音，“王敬是吏部尚书魏庸的得意门生，当年魏大人任陕西巡抚时，正是他一手提拔的王敬。”

    nbsp“魏庸……”nbsp谢渊低声念着这个名字，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。魏庸是三朝元老，从永熙帝时便入仕，历经永兴、德佑两朝，如今官居吏部尚书，门生故吏遍布陕甘、中原，连萧桓议事时，都要对他礼让三分。若这粮仓亏空真与他有关，查下去便是牵动朝局的大事。他走到窗前，望着驿馆外萧瑟的街景，寒风卷着黄沙打在窗纸上，发出细碎的声响。案头堆着陕西布政使司送来的粮仓账册，他随手翻开一本，“入库十万石”“发放六万石”“现存四万石”nbsp的字迹工整有力，盖着布政司、按察司、巡抚衙门的三重官印，层层叠叠，看似天衣无缝。

    nbsp可越看，谢渊越觉不安。他指尖划过nbsp“发放记录”nbsp一页，目光停在nbsp“十斤”“二十斤”nbsp的数字旁nbsp——nbsp每个数字末尾都有一个极淡的墨点，像蝇虫停落的痕迹，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。这墨点大小一致，位置规整，绝不是偶然滴落的墨迹，倒像是刻意做的记号。他取来识墨石，蘸了点清水轻轻一擦，墨点处竟微微泛出青黑色，与寻常墨色不同nbsp——nbsp是硫黄墨！

    nbsp次日天未亮，谢渊便带着玄夜卫校尉来到粮仓门前。寒风卷着沙砾，打在朱漆大门上噼啪作响，守门的两个仓吏缩着脖子靠在门柱上，见他们走来，慌忙挺直腰板，眼神却躲闪不定。“开门，本宪要查验粮仓。”nbsp谢渊亮出都察院腰牌，铜牌在晨光中泛着冷光。

    nbsp“大人且慢！”nbsp一个仓吏慌忙阻拦，双手乱摆，“胡巡抚有令，粮仓正在盘点，任何人不得擅入，需得巡抚手令才行！”nbsp谢渊盯着他发抖的指尖，声音冷冽如冰：“本宪奉旨巡查赈灾粮，便是奉的陛下手令，你敢阻拦？”nbsp他侧身一推，仓吏踉跄着后退几步，玄夜卫校尉顺势推开沉重的朱漆大门，门轴转动发出nbsp“嘎吱”nbsp的闷响，像是积压了许久的怨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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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nbsp粮仓内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谷糠味，数十个粮囤整齐排列，黄澄澄的粟米从囤顶溢出来，看着饱满丰盈。可谢渊走近一个粮囤，指尖轻轻戳了戳外层的粟米，竟能摸到内里坚硬的触感。他对赵勇使了个眼色，赵勇抽出腰间短刀，顺着粮囤缝隙轻轻一挑nbsp——nbsp外层的粟米簌簌落下，露出里面填充的干草，草秆上还沾着霉斑。

    nbsp“好一个‘正在盘点。”nbsp谢渊冷笑一声，声音在空旷的粮仓里回荡，“王布政使为了瞒天过海，倒是费了不少心思。”nbsp他转身对吓得脸色惨白的仓吏道：“去把司秤的仓吏叫来，再备十只麻袋，本宪要当场开囤称量。”

    nbsp仓吏磨磨蹭蹭去了半晌，才领着一个白发老仓吏过来。老仓吏陈忠穿着打补丁的灰布短褂，双手在袖管里绞着，走路都在发颤，显然是被吓坏了。他哆哆嗦嗦地从墙角搬出官秤，秤杆是乌木的，被摩挲得油光发亮，秤砣是黄铜铸的，上面nbsp“布政司监造”nbsp的字样已有些模糊，边缘却异常光滑，像是被反复打磨过。

    nbsp“就从那个最大的粮囤开始称。”nbsp谢渊指着最东侧的粮囤，那里的粟米堆得最高，看着最丰盈。陈忠抖着手解开粮囤绳索，用木瓢往麻袋里装粟米，瓢底磕在囤沿上，发出nbsp“咚咚”nbsp的轻响，每一声都像敲在他的心尖上。装满一袋后，他将麻袋挂上秤钩，手指在秤砣绳上挪了又挪，直到秤杆高高翘起，才颤声道：“大、大人，十斤整。”

    nbsp谢渊却没看秤杆，目光死死盯着那枚黄铜秤砣：“把秤砣给我。”nbsp陈忠脸色nbsp“唰”nbsp地白了，双手捧着秤砣递过去，指尖抖得几乎握不住。谢渊接过秤砣，入手便觉分量不对nbsp——nbsp寻常十斤的官秤砣沉甸甸压手，这枚却轻飘飘的，掌心几乎感受不到压力。他掂量着秤砣，又细看秤杆刻度，突然对赵勇道：“去街上找个卖粮的小贩，借他的民间秤来，要那种用了多年、百姓信得过的老秤。”

    nbsp“谢大人！”nbsp一声急促的呼喊传来，陕西巡抚胡宗宪快步走进粮仓，官袍下摆沾着黄沙，显然是急着赶来的。他看到地上的麻袋和秤，脸上挤出笑容：“大人查粮仓怎么不提前说一声？下官也好准备。这官秤是朝廷核验过的，精准得很，何必用民间的野秤？恐失了朝廷体面。”

    nbsp谢渊抬眼瞥他，目光锐利如刀：“胡巡抚是怕民间的秤太准，称出不该有的亏空？”nbsp胡宗宪的笑容僵在脸上，嘴角抽了抽，强辩道：“大人说笑了，下官只是担心……”nbsp话未说完，赵勇已领着一个挑着粮担的小贩进来，小贩背着一杆旧秤，秤杆上刻着密密麻麻的铜星点，星点被摩挲得发亮，一看便是用了多年的老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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