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21章 甲破犹遮肠腑露，剑卷仍斩虏酋寒[1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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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卷首语

    nbsp《大吴史?纪事本末?德佑西直门御侮》载：“瓦剌太师也先挟土木之胜，再犯京师。先围德胜门，为谢太保（渊）所拒，复引主力转攻西直门。时西直门守将、从三品指挥佥事孙乾，率京营余部千余拒敌nbsp——nbsp此千余卒，多为前番德胜门战伤未愈者，及新补之乡勇，臂有箭疤、足带冻疮者十之七八，战力本弱。然工部所供军器更不堪用：弓臂十之五六朽裂，拉之即响，箭杆多为湿木所制，射之不远；城砖酥裂者十之三四，指触即碎，火炮锈蚀者过半，药引受潮难燃。户部粮饷迁延月余不发，士卒日食稀粥两碗，杂以糠麸，多有饥晕倒地、醒后仍持械守垛者。

    nbsp镇刑司副提督石崇（从二品），受其叔、镇刑司提督石远（从一品）授意，遣人伪传‘德胜门急缺援军之令，截杀孙乾所派求援兵卒三人，复阻安定门都督同知岳谦所部赴援，称‘西直门可守，援军需留备德胜门，致西直门孤立无援，士卒饥疲交加，冻饿死者日增。瓦剌乘势架云梯数十架，猛攻三日。孙乾亲登城楼，挥剑拒敌，身中七箭nbsp——nbsp左肩、右腿各中二箭，腹、胸各中一箭，左臂、后背、右臂各中一箭，箭镞深透骨血，仍倚垛口斩瓦剌兵三人，终力竭殉国。外城遂破，残卒退守内城，尸积盈路，城门岌岌可危。

    nbsp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（从二品）侦缉得实：工部侍郎周瑞（正三品）验收西直门城防时，收受石崇黄金五十两，将文书中‘城砖酥裂‘火炮锈蚀诸语，尽改为‘城垣坚固、军器完好；户部尚书刘焕（正二品）私扣西直门粮饷万石，转卖与通州粮商，致士卒无粮果腹。史臣曰：‘西直门之危，非胡贼之锐不可当，乃内奸之祸深难测也。孙乾以残卒、朽器拒强敌，至死不退，虽败犹荣；石远、石崇、周瑞、刘焕之流，贪私利而忘国忧，致忠良陷绝境，疆土遭践踏，其罪深重！”

    nbsp《玄夜卫档?西直门劫录》补：“孙乾殉国时，所佩青钢剑已卷刃，剑脊崩裂三处，剑穗染血结成冰碴，仍握剑拄地，怒目圆睁，齿间咬碎，涎水带血。其尸身所中箭镞，皆为瓦剌特制寒铁箭nbsp——nbsp箭镞长三寸，刃端淬狼毒，深刻‘也先二字，玄夜卫验尸时，见箭镞入腹深达五寸，肠腑外露，可知当时受创之剧。瓦剌攻城前三日，石崇曾遣亲信王六，扮作货郎送西直门布防图与瓦剌细作，图中‘西直门东北角楼守军仅十人‘戌时换防诸处，皆有朱笔标注，为玄夜卫暗探张青截获，然因镇刑司阻挠，暂未能深究。”

    nbsp胡尘蔽日西直门，云梯簇簇血痕新。弓朽难张声咯吱，箭轻易坠力难伸。粮稀仅裹腹中空，糠麸杂粥咽还颦。内奸私扣援师令，坐视疆臣陷敌囹。孙乾七箭身先死，冻指犹攥朽剑身。若非忠魂撑危垣，京师早被胡尘湮。

    nbsp瓦剌铁箭透城垣，守将挥刀血溅鞍。甲破犹遮肠腑露，剑卷仍斩虏酋寒。士卒饥晕扶垛起，冻疮裂处血黏衫。工部文书藏伪迹，“坚固”nbsp二字掩颓残；户部粮船滞河干，“核验”nbsp一词误戍安。石崇阻援心藏祸，密令截杀求援官。孙乾殉国气贯天，怒目圆睁拒敌还。莫道胡贼攻势猛，内奸才是破城端。

    nbsp西直门前鼓角哀，胡骑如蚁拥城来。饥卒抱砖撑垛口，冻指难擎朽炮台。一碗稀粥支半日，三番求援石沉海。箭镞淬毒nbsp“也先”nbsp字，入肉深时骨血开。孙乾死战留忠骨，血染青衫倚城隈；赵能殉节随主将，尸身叠处筑城骸。至今城砖留箭痕，深凹犹记当年灾。寒风吹过残垣响，似诉忠魂未散怀。

    nbsp西直门箭楼的城墙上，从三品指挥佥事孙乾正弯腰检查城砖。他指尖刚触到砖缝，一块城砖便nbsp“簌簌”nbsp掉渣，黄土顺着指缝往下漏nbsp——nbsp这砖是上月工部新运的，按《大吴军器规制》，需nbsp“陶土烧制百日，敲之如钟鸣”，可眼前这块，敲之发闷，捏之即碎。孙乾捡起碎砖，凑近鼻尖，霉味混着土腥气扑面而来，是烧制时受潮、火候不足的缘故。

    nbsp“将军，您再看这弓。”nbsp副千户赵能递来一把长弓，弓臂上的麻绳已泛白松脱，“方才李四拉弓，刚到半满，弓臂就裂了道缝，差点崩着他的手。”nbsp孙乾接过弓，指腹摩挲着裂处，木刺扎进皮肤也浑然不觉。他想起去年随谢渊守宣府，弓是桑木所制，坚韧有力，箭是铁镞桦杆，百步穿杨，哪像如今这般窘迫？

    nbsp“赵能，你亲自去兵部，找杨武侍郎递牌子。”nbsp孙乾将碎砖塞进袖袋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，“就说西直门城砖朽坏、弓箭不堪用，粮饷也断了月余，再不给补给，瓦剌一来，咱这千余残卒，撑不过一日。”nbsp他声音发哑，昨夜守夜时，他见三个士卒冻饿而死，尸体就靠在垛口旁，手里还攥着生锈的刀。

    nbsp赵能领命，翻身上马nbsp——nbsp那马也是匹老马，鬃毛脱落，肋骨凸显，是前番德胜门之战剩下的。孙乾望着他的背影，又看向城楼后的士卒：几个年轻乡勇正蹲在墙角，捧着稀粥碗，粥里只有几粒米，飘着些许糠麸，他们吃得很慢，像是想多品会儿nbsp“粮食味”；一个老兵靠在箭楼柱子上，右腿的冻疮裂了，鲜血渗过裤管，他却只是用破布随意缠了缠，眼神仍盯着城外的方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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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nbsp此时的工部衙署，正三品侍郎周瑞正对着琉璃灯出神。案上摆着孙乾的请领奏疏，旁边压着石崇的密信和沉甸甸的锦盒。密信上nbsp“西直门验收已妥，黄金五十两奉上”nbsp的字迹，与锦盒里金锭的反光，晃得他眼晕。吏员进来禀报：“侍郎大人，孙乾的奏疏要不要批？西直门那边说……nbsp说士卒快撑不住了。”

    nbsp周瑞将密信揉成一团，丢进炭盆，火苗nbsp“噼啪”nbsp吞噬纸团，他才慢悠悠道：“批什么？德胜门还等着两百门火炮，军器库优先供德胜门。西直门那边，让他们先凑合用，石提督说了，瓦剌未必会主攻那边。”nbsp吏员还想劝nbsp“万一瓦剌来了”，周瑞却指了指锦盒：“按我说的办，出了事有石提督担着。”nbsp吏员看着他眼底的贪婪，只能躬身退下nbsp——nbsp他知道，那五十两黄金，够周瑞在城南买半座带花园的宅院，西直门士卒的死活，没人在乎。

    nbsp同一时刻，户部衙署后堂，正二品尚书刘焕正跟通州粮商对账。账簿上nbsp“西直门粮饷万石，转卖银五百两”nbsp的字样，被他用朱笔圈了圈。粮商递来钱袋，银子碰撞的声响清脆：“刘大人，这银子您收好，下次有粮，还找小的。”nbsp刘焕接过钱袋，掂了掂分量，又看了眼窗外nbsp——nbsp镇刑司提督石远的轿子刚到，是来nbsp“督查”nbsp粮饷的。

    nbsp“石提督，您怎么来了？”nbsp刘焕赶紧将账簿锁进柜里，迎上去作揖。石远身着从一品官袍，语气冷得像冰：“西直门的粮饷，怎么还没发？”nbsp刘焕陪着笑，递上热茶：“回提督，通州仓的粮有点受潮，正晾晒呢，怕发过去坏了，等晒干了就送。”nbsp石远接过茶，却没喝，目光扫过柜缝：“刘尚书，石崇跟你说的话，你记好nbsp——nbsp这粮得拖些日子，别让孙乾那边太早拿到。”nbsp刘焕心里一哆嗦，赶紧点头：“您放心，孙乾催了三次，我都用‘核验挡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nbsp玄夜卫北司的侦缉房里，从二品指挥使秦飞正对着密报皱眉。暗探张青送来的草图上，画着周瑞从石崇府接锦盒、刘焕与粮商交易的场景，还有截获的布防图，图上有石崇的私印。“张青，再去查，周瑞改了多少验收文书，刘焕的粮藏在通州哪个仓。”nbsp秦飞将密报折好，递给从三品文勘房主事张启，“别打草惊蛇，石远盯着玄夜卫，没实据动不了他们。”nbsp他想起上月查镇刑司旧案，被石远参了本nbsp“越权侦缉”，若不是谢太保保着，早被押进诏狱nbsp——nbsp内奸势大，只能先忍。

    nbsp孙乾在西直门等了一日，赵能终于回来，却是空着手。“将军，杨侍郎去了德胜门，石崇提督拦着不让进，还说……nbsp说您小题大做，西直门的事不用兵部管。”nbsp赵能的手臂上有块淤青，是跟镇刑司兵卒争执时被打的。孙乾摸着袖袋里的碎砖，怒火从心底窜起nbsp——nbsp他派去的三个求援兵卒，至今没回来，怕是已经遭了毒手。可他看着身边饥寒交迫的士卒，只能压下火气：“再等等，谢太保不会不管咱们的。”

    nbsp夜色渐深，伙房飘来稀粥的味道，却稀薄得能照见人影。孙乾端着粥碗，走到士卒中间。一个十六七岁的乡勇，叫王小二，正啃着硬邦邦的麦饼，饼上沾着霉点，他咬得牙龈出血。“将军，这粥怎么比昨天还稀？”nbsp王小二见孙乾过来，赶紧把麦饼藏到身后nbsp——nbsp他怕孙乾看见，觉得他nbsp“浪费粮食”。

    nbsp孙乾将自己的粥碗递过去：“你吃我的，我不饿。”nbsp他看着王小二冻得发紫的耳朵，还有其他士卒裂着血口的手，心里发酸：“兄弟们，这城是咱们的家，咱们守不住，家里的爹娘妻儿就会遭胡贼祸害。就算没粮、没好武器，咱们也要守住这道城门。”nbsp士卒们沉默着点头，有的抹了抹眼睛nbsp——nbsp他们不是不怕死，是怕身后的亲人遭难。

    nbsp天刚亮，西直门城外就传来nbsp“轰隆隆”nbsp的马蹄声。孙乾刚登上城楼，就见远处地平线上，瓦剌骑兵像黑潮般涌来，旌旗上的狼头图案在风里飘得狰狞。最前面的数十架云梯，被马拖着，梯杆上挂着血淋淋的人头，是沿途村镇的百姓，眼睛还圆睁着，透着绝望。

    nbsp“全体戒备！弓箭手准备！”nbsp孙乾拔出佩剑，剑刃在晨光里泛着冷光。士卒们纷纷涌上垛口，可当他们拿起弓箭时，脸色都变了nbsp——nbsp昨日还能勉强用的弓，今早又断了三把，剩下的拉到半满就咯吱响，箭杆轻得像羽毛。

    nbsp瓦剌阵中，太师也先举起弯刀，高声呼喝：“拿下西直门，赏黄金百两！”nbsp话音刚落，数十架云梯就被推到城下，瓦剌兵穿着黑甲，咬着弯刀，踩着云梯往上爬。城楼上，孙乾指挥士卒推云梯，赵能带着一队人搬滚石nbsp——nbsp可滚石只有三十块，是拆了箭楼的地基石，没一会儿就用完了。

    nbsp“拆木梁！把城楼的横梁拆下来！”nbsp孙乾喊道。士卒们立刻动手，用刀砍断横梁的榫卯，一根碗口粗的木梁nbsp“轰隆”nbsp砸下去，砸中云梯，瓦剌兵惨叫着摔下来，压得下面的人骨断筋折。可瓦剌兵太多了，倒下一批，又上来一批，很快就有三个瓦剌兵爬上了城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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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nbsp“杀！”nbsp孙乾挥剑冲上去，剑光一闪，砍中一个瓦剌兵的脖子，鲜血喷了他满脸。可刚转身，一支箭就射中他的左臂，箭镞穿透铠甲，狼毒顺着伤口往里渗，疼得他差点握不住剑。“将军！”nbsp赵能扑过来，替孙乾挡了一刀，刀刃划在赵能的肩甲上，火星四溅，肩骨都露了出来。

    nbsp“赵能，你去安定门找岳都督！”nbsp孙乾按住伤口，鲜血从指缝里渗出来，“就说西直门快破了，求他派援军，哪怕一百人也行！”nbsp赵能点头，翻身上马nbsp——nbsp那匹老马跑得踉跄，他却只能拼命打马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：一定要请来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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